第六章 跌宕起伏
我們主管跳槽走了不到一年我們經理也走了,他們夫妻二人回到了那個長三角最大的城市,與我們主管類似,他們去的單位規模同樣不如我們公司,待遇同樣不比我們好,但是他們為了孩子大學畢業后能夠留在家鄉工作只能做出這樣的決定。送走了他們,我和信息部所有程序員一樣都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沒等我從失落感中恢復過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我一下子處在了風暴的中心,同時也拷問了我的良心和職業操守。事情源于經理走后通訊主管代理了部門經理的工作,他給了我一些資料讓我仔細讀一讀,告訴我以前公司之所以沒有批準信息部構建網絡的計劃,是因為公司現用德國某著名公司的程控電話交換機可以構建一個計算機網絡,公司在購買這臺交換機的時候就購買了相應的外設,而我們原先的經理和主管執意不肯用這個網絡,還要花錢再進一套計算機網絡,他希望我消化這些資料后能把這個網絡用起來。
看著他期盼的目光,我突然想到剛到公司時第一任信息部經理和我的一次談話,那時他已經調到別的部門,他含蓄地和我說起同樣的事,他說他自己難以從技術上給出結論,不過,在購買程控機網絡功能及其外設的時候,沒有征求那兩位的意見而導致他們從中作梗。他希望我能抽空研究一下這個問題,給出我的結論。但是那以后我被各種任務纏得脫不開身來,更主要的是我不想介入關乎我們領導的爭議,所以一直沒有過問。
現在這個棘手的任務不容置疑地落到我頭上了,無論結論如何我都會面對各種各樣的非議,如果結論和調走的經理、主管所說一致,我仍然會堅持他們的意見,那么現在的領導可能會認為我也在欺騙他;如果結論與過去的經理、主管鑒定的不一致,我就要冒“叛徒”的名聲來糾正此事,別人肯定會說我“領導剛走就拆臺”、“用詆毀過去領導來巴結現任領導”這樣的話,這恰恰是我最痛恨的行為,讓我背上這樣的黑鍋我怎能容忍?思前想后我最終拿定主意,只能憑良心來做此事,古人說的好,“人在做,天在看”,不考慮那許多了。
果然,我剛著手閱讀這些資料立即就遭到信息部其他成員激烈地反對,他們說已經有結論了你還要研究什么?莫非你的水平就比過去經理和主管高?對這樣的質疑我一概回答:既然是正確的結論就不怕再重復一次,當初經理和主管鑒定的時候我沒有參與過,現在正好借此機會接觸一下這項技術,也好和我新近學習的網絡知識做一對比。
我在同事嗤之以鼻的表情下開始了資料的消化和實際測試,這是個被稱為PBXNET的網絡,這種程控交換機有一部分是數字端口,從數字端口接出來的電話線使用一臺專用設備與計算機RS232口連接,以此構成一個星型拓撲結構的網絡,我搭建了這樣的環境就開始測試。結論很快出來了,這種網絡其實就是A、B兩臺計算機之間的硬盤共享,B計算機運行一個軟件以后A計算機可以讀寫它的硬盤,但要在這種共享基礎上運行管理信息系統就有些不現實了。測試表明假如使用A機調入B機硬盤上存儲的大應用程序,沒等程序運行就死機了,而且數據傳輸速度太慢,在速率為9600比特/秒的情況下,實測速率連一半都述不到,而提高速率又往往導致傳輸失敗。
我把結論告訴了代理經理,并且結合測試結果給他講述了基于網絡的信息系統工作原理,他雖然很失望但最終還是認可了我的說法,從此以后再沒有提起此事。事情的結論也讓我非常感慨,我不禁暗自嘆息那些用美元購買的外設,我知道隨著技術進一步發展,這些東西恐怕再也不會有什么用處了。
這件事給我很深的教育,在我做了信息部經理以后,又遇到過許多次類似的事情,我也在不同的場合反復向別人講起這些經驗教訓,目的就是告訴大家凡是涉及到信息化的事情一定要有信息部的人參與,這不是信息部四處要權而是現代化企業的必然,因為現代化企業所采用的信息化手段越來越多。
程控交換機網絡測試以后公司又陸續走了許多人,有去深圳、珠海的,有去海南的,那邊搞大開發比起公司這邊有更大的誘惑力,一些人甚至都不和公司打招呼就走了,昨天還在一起工作的同事,第二天發現他的抽屜、柜子的鑰匙插在鎖孔里,再一看里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搬空了,這才知道是“跑了”。和這個情況相對應,這階段公司計算機的應用也經歷了空前的低谷,所有的開發都停滯了,我和另一個程序員被抽調到某江濱城市去搞一個項目,信息部程序員幾乎走光了。
我們去的那座城市風光秀麗,公司第一任總經理就在那里工作,和我同去的程序員也是從計算站調到合資公司的,年齡比我小許多,資歷卻比我老,也是搞開發的主力,算得上我的老伙計了。我們是被原總經理“欽點”借調來搞項目,項目的總負責恰恰就是我們信息部的第一任經理,他已經出來單干并承攬了那個項目。這個項目是個基于網絡的管理信息系統,通過搞這個項目我們在網絡環境下編程的能力得到了提高,也學會了如何在Novell的NetWare操作系統上構建一個管理信息系統。
從那個項目回來以后,公司鑒于信息部長期沒有經理、工作始終處于停滯狀態,決定要正式任命一個新的信息部經理,考慮所有人選中沒有一個合適資歷的人可以擔任部門經理,所以改組了信息部的機構設置,原先負責通訊的所有員工劃分到行政人事部,信息部降為三級部門劃歸財務部所屬,任命我為信息部經理。
我的直接上司是財務部的兩位經理,外方經理負責公司信息化工作,與我工作關系密切,另一個新上臺的中方財務經理后來成了ERP項目經理,在項目選型與實施中一直與我們在一起,這兩位領導都給了我很大的幫助與支持,在他們的直接領導下,公司信息化開始逐步走出低谷。
我上任不久公司就決定投資建設網絡,參與投標的有幾個單位,其中有一個就是我們第一任信息部經理的那個公司,盡管我與他有著多重的關系——既是原先的領導又是后來的朋友,而且我剛剛從他那個項目上撤下來——但是我并沒有向他泄露任何他不應得到的信息。他是最后一個報價,價格比其他公司低了許多,拿到這個項目以后他知道了其他公司的報價,為此他頗有微詞但從來沒有公開埋怨過我本人。整個招標過程外方財務經理參與了每一步驟的每一細節,他知道最低價與其他報價之間的差距,根據那個差距他應能推測出我沒有搞什么背后交易,實際上他也是這么做的,項目剛開始實施的時候公司曾有人對我提出質疑,懷疑我有什么不地道的行為,但他始終相信我、堅定地支持我,也許他擔心以后我還會被這個問題纏身,他甚至親手給我寫了個證明材料說明我的清白,這個材料至今被我珍藏著,每當我拿出它閱讀的時候總能感到他體貼入微的關懷。
這個項目的網絡傳輸介質有兩種,在辦公樓內是細纜,遠距離車間用的是粗纜,布線的施工是我們自己承擔的,參與施工的除了信息部的員工外,還有那些平時與我們交往較多的其他部門員工。施工中有一段要鉆進辦公摟狹小的天棚中穿線,有一次在大家氣喘吁吁休息的時候,一個員工突然說:“嗨,將來可別又是我們這些人親手拆掉啊!”,當時大家都笑了,沒想到七年后這句話真的應驗了,那時我們把所有的網絡傳輸介質都換成了光纖和雙絞線,我們中的一些人親自拆毀了當年的勞動成果。
網絡建起來以后不久,新的總經理上任了,他就是原先的那個部門經理,就是他的話讓我“破格”評定工程師最后“破”成了。根據他的指示,我們又上了一套員工條形碼識別考勤系統,各部門經理因此都可以上網查詢員工刷卡情況以及考勤結果。由于當時計算機數量有限,鑒于某個部門人員少、沒有專門的應用系統在使用,同時考慮到那個部門的經理由于工作的原因常年不在公司,我就沒有給他配發計算機。這個經理回來后看到幾乎每個部門經理辦公桌上都有計算機,不免有些惱怒,認為我把他部門經理的“待遇”取消了,當著外方財務經理的面對我發了火,是外方財務經理替我做了擋箭牌把這件事扛了下來,他說這是他做的決定,和我無關,他嘻嘻哈哈地和那個經理說了一會兒話就化解了矛盾,那位經理不但不生氣了,而且以后再也不提計算機的事了。這件事給了我很大的教育,使我知道化解矛盾還有這樣的方法,但我總學不會,那天外方財務經理要是不在的話,我可能會硬著頭皮聽他發火,反正是不會給他,壓不住火氣的話也許會和他吵,大不了讓公司撤了我的職。
這個期間我們組織各部門員工進行了多次計算機及網絡使用培訓,我和我那個年輕的老伙計分別作為教師參加了多個培訓班的教學,那個外方財務經理也親自授課。中方總經理知道后,提議舉辦面向部門經理的計算機學習班,每天下班后他自己帶頭,所有在家的部門經理都必須參加培訓,而且要考試,這個決定推動了公司部門經理使用計算機系統的積極性。培訓結束后,我參照XENIX的郵件系統,動手編寫了一個內部郵件系統,可發送文本內容的郵件到達對方的郵箱,對方登錄網絡后就會提示接收郵件,也可隨時啟動郵件系統收發郵件,遺憾的是,由于習慣的原因,只有信息部、技術部、外方人員和極少數部門經理在使用,大部分經理和員工還是習慣于紙質文件的傳輸。
年底盤點固定資產,按公司規定資產中計算機及相關外設由信息部審核,審核中我們突然發現一塊遠程收發卡,多年前信息部考察過這種遠程收發卡及其用途但從來沒有購買過,這塊卡也是多年前購置的,資產原值逼近5000元,我們大感疑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我的堅持下,財務人員費了好大的勁才翻出了幾年前的那張原始憑證,調查表明這是某人在參加某會議時,由會議推銷用來向某政府部門“報送統計報表”用的。我不管那許多,堅持要看到這個卡,也要這個部門的人演示一下,看看如何使用這個卡“報送統計報表”的過程,遺憾的是,調查結果表明從來沒有人使用過那個卡,而且那個東西都不知道在哪里。
我看到那張報銷憑證上的簽字有那個部門三級經理的、二級經理的,甚至還有設備部經理的、工藝部門經理的,一溜兒的簽字就是沒有信息部經理的簽字。雖然事情發生時我不是信息部經理,但這樣的事讓我非常生氣,我知道以前已經有一些類似的事情發生,這類事情之所以頻頻發生、一再給公司造成損失,就是因為排除了本該參與決策和監督的部門。隨著技術進步的不斷發展,現代化的企業總得不斷采用現代化的技術,其中就包括采用不斷涌現出來的IT技術,像這樣涉及到信息技術及其使用的問題總是把信息部門排除在外,實在是愚蠢透頂的行為!為了讓這些人吸取教訓,我橫下一條心要唱黑臉,大吵大鬧“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就是只剩下半片也要把那個遠程收發卡找出來。
我拿著那張憑證的復印件不依不饒地四處追問了好多次,終于在一個多月后那個嶄新的遠程收發卡放在了我面前,但是說明書、安裝程序盤什么都沒有了,那個市里的某局這么多年也沒追問過為什么沒有用這個卡“報送統計報表”,花這么多錢買的東西就這樣不了了之了,也許這件事后面還有更深層次的東西,但我的崗位職責決定我也只能追究到此了。后來公司重新印發了有關表格,添加上了信息部審批簽字的一項,我想我已經遲到了目的,我已經給那些責任人留下了一段痛苦,相信他們會記住教訓的,盡管我因此得罪了一些人,但我覺得很值,不過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以后類似事情還是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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